藍色蜘蛛網(1):無臉男

神隱少女(千與千尋)無臉男
小時候跟媽媽看《藍色蜘蛛網》,偶爾有「陰陽眼」劇情,有些人眼睛跟狗一樣,七月半會看到好朋友飄來飄去。不過在我幼小而成熟的心靈觀念裡面,一直以為所謂的「陰陽眼」,只有電視《藍色蜘蛛網》才有,就算真的有人眼睛看得到超音波影像,大概輪不到自己。
但是,世事難料,人不能太鐵齒,小時候的我就是最好的例子。
說起來,那是高中發生的事情。
在台灣,凡是念過高中的,都體會過甚麼叫大學聯考。整個高中三年,好像從入學第一天起,就在為三年後的大學聯考作準備。第一年必須把成績拼過關,如果發現自己實在資質不夠,沒辦法當愛因斯坦的徒弟,那就要好好考慮到底是念理科好?還是念文科好?到了第二年,那是關鍵打底的時期,如果沒有在這一年把成績顧好,那是等著留級重考了,而到第三年,那就更不用講了,班上每位同學每個老師都進入備戰狀態,黑板斗大的字會提醒所有人:「距離大學聯考還有XXX天!」
總之,數字會說話,成績好,高中三年是彩色的,成績不好,高中三年是黑白的。長大之後回想起來,還真感慨在最寶貴的青春年華少女時,就這麼耗費在那一堆聯考後被燒掉的教科書裡了。
就在高二我堅持要念第三類組醫科,每天晚上跟牛頓三大運動定律搏鬥的深夜裡,有一天,我又在牛頓爺爺的難解迷宮中陷入昏迷,在3M反眩光檯燈的照射之下,迷迷糊糊做了個夢。
那個夢即使是十幾二十年後,我還記憶猶新,那是我有史以來,做過最詭異的夢。夢裡面我一睜開眼,首先感覺到自己這裡癢那裡也癢,忍不住要抓的時候,發現手上身上長滿了噁心的長毛,密密麻麻的,大驚之餘我跳了一下,跳的時候頭被頂到,很痛,伸手要摸摸頭,手也頂到牆壁。
手掌攤開在自己眼前,看不清楚到底幾根手指,很快我發現,自己應該是被關在一個大圓缸裡面,很快我還發現,自己應該長得猴模猴樣的,因為除了手上身上之外,臉上也是毛茸茸滿面,跟泰迪熊一樣。
那時候的我到底身在何處,變成甚麼樣,無史可考,也不重要,我很快就醒了,那畢竟只是一場夢。醒來之後,我仍然在房間裡,書桌上物理課本一行密密麻麻小字:兩種電荷、電荷守恆定律、帶電體電荷量等於元電荷的整數倍。這一行讓人頭疼的字,讓我馬上從毛茸茸的夢境中甦醒,因為課堂上國文老師說了,這本書將會決定我的大學聯考分數,對我的未來有關鍵性影響,
深夜一點多。3M反眩光台燈照打在物理課本上,我坐在床邊,膝蓋裏著棉被,靜悄悄的,牆上時鐘滴答滴答地響。
我媽媽在環保局工作,是清潔人員,每天她收完垃圾下班,都快要十二點了。自從我上高二開始,她體恤我晚上讀書辛苦,下班後都會買個豆漿蛋餅給我當宵夜,鼓勵我雖然漫漫長夜,但還要繼續努力!而其實大部份時候,我都是在書桌上打盹睡著了,媽媽會把宵夜放在冰箱裡。
迷迷糊糊中醒來,我依照往常習慣,走出房門到廚房,打開冰箱取出冷凍的豆漿蛋餅。走回房間的時候,就只有「噠噠噠噠」我拖鞋發出來的聲音,迴繞在走廊。
打開門把的時候,突然聽到一聲嘆息:「唉~~」
我訝異地環顧四周,空蕩蕩的走廊、白色的牆壁、咖啡色的木頭門,大概是幻聽了我想,於是繼續拎著豆漿蛋餅回到床邊。
等到我坐好的時候,又是一聲嘆息:「唉~~」
「誰!搞甚麼?」我的心臟在一瞬間跳了好幾下。
完全醒了,睡意全無。
「唉~~」「唉~~」
連續的這兩聲,我聽得很清楚,是從窗外傳過來的。我起初的反應是有點惱火,三更半夜嘆甚麼氣,可是隨即想想,覺得不對,向窗戶望去,才發現玻璃是濕的,外面在下雨,雨應該不大,因為聽不到雨聲。
但重點是,這是電梯大廈十二樓,聽不到窗外的雨聲,更不可能聽到窗外的嘆息聲。
我保持冷靜,用半驚半疑的目光望著窗戶上濕濕的毛玻璃,大概看了有一分鐘左右,沒有再聽到嘆息聲,我安心許多,深深吐了一口長氣。
走到窗戶邊,我把玻璃窗拉開,想看看外面雨是不是下很大,誰知道,窗戶一打開,噗一聲有個黑影竄進來,嚇得我往後跳了一步,腳跟撞到衣櫃,跌倒在床上。
回過神一看,一個人鬼魅似的,全身套著一件大黑長袍,臉上就只有一個潔白的面具,三個洞,看不到眼睛和嘴巴,沈默站在書桌旁。
「唉~~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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