贊贊住院記(4):手術同意書

贊贊住院的時候,有些固定行程。
贊贊住院的時候,有些固定行程。每天早上一起來,六點多,阿姨開始掃地,我拉開布簾、收直躺椅,護士把今天的藥送過來、順便量贊贊體溫,然後就是等醫生查房。
每隔一兩天,贊贊必須抽血。
到了差不多時間,護士進來病房,招呼該抽血了。我們會把贊贊抱到對面小房間、一個專門的抽血室裡。贊贊第一次還不明究理,從第二次開始,小小孩知道這個地方非常可怕,只要把贊贊放到抽血病床上,她一看到護士阿姨,哭天搶地跟什麼一樣。
看著贊贊滿臉脹紅、眼淚撲朔朔直流,我心中只有抑止不住的自責和愧疚——實在無能為力了,只能讓這麼小的嬰兒承受苦難。無論贊贊再怎麼奮力掙扎,睜大眼睛以驚慌驚恐的眼神求饒於我,打針抽血是必要的,而且抽血過程中,我必須很大力按住贊贊的手腳,跟綁著一樣,才能確保一次順利、避免任何意外發生。
鮮紅血液從贊贊身上,抽到針筒裡,一點一滴地填滿,眼前這一幕我永遠無法忘懷,它彷彿一瞬間,把我心臟所有血液也吸乾了。
那段時間、將近半個月的日子裡,我們四個人,包括贊贊,都把醫院當作家,生活作息都以醫院為主。
醫院到我家有一段距離,開車因為有高架,很快大概二十分鐘能到,公交車有一班可以直達,約莫十站左右,加上公交站走路時間,總共坐公交要花約一個小時。住院前期,我還在上班,下班後直接回醫院睡躺椅,隔天早上去上班。老婆請假在醫院照顧贊贊,媽媽早上坐公交到醫院,或是給老婆準備便當,或是替換讓老婆回娘家吃午飯(在醫院不遠處),下午媽媽在醫院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,傍晚時坐公交車回家休息。
不久後,我也開始休假了,基本上都待在醫院。剛開始早上和下午,媽要來的時候,總是客氣地說不用載她,她自己坐公交車就好了,我還是會堅持開車去載她。後來我發現單程雖然不遠,開車一趟直接往返一來一回,仍然是一件麻煩事,特別在贊贊住院一些日子之後,累積下來的疲憊開始發酵,所以我索性便讓媽自己坐公交了。
醫院一樓有個超商,有飲料零食、生活用品、肉粽包子之類的熱食,通常早上我們胡亂吃點超商熱食和飲料。地下室有餐廳,粥、麵、自助餐,順帶還有豆漿、玉米汁,媽跟老婆都覺得可以,我自己是一向吃不習慣大陸的外食,勉強和他們吃過幾次。
贊贊手術的日子終於到了
一個房間有三張病床,這種情況,最怕遇到吵鬧和生活習慣差異大的鄰居,所幸,我們那間靠門一張病床空著,中間是一位小女孩,從樓上摔下來,剛住進來那晚正在急救,整晚喊疼,很多親戚趕來探望。不過之後情況穩定,就小女孩的父母在旁邊照顧,和我們關係不錯,有需要也會臨時幫忙看一下贊贊(大陸地方大,盜賣小孩的新聞太多了,在醫院也不能掉以輕心)。然後我們是在靠衛浴間的病床,洗漱很方便。
住院期間唯一比較不方便的,是沒有網路。我公司配的手機流量很夠,但是我喜歡寫文章,有維護自己的一個部落格,用筆電打字時,很需要連網查資料或是上傳作品,因此沒有網路,等於是剝奪了我生活的氧氣。有一個蘇大兒童醫院的WIFI,問了護士,是專門給醫院任職人員使用的。到最後我受不了了,用老婆手機號弄了個移動WIFI套餐,挺便宜的。
生活安頓下來之後,沒多久,贊贊手術的日子終於到了。
其實我一直都害怕讓贊贊手術的,畢竟贊贊本來就不滿一歲,還因為先天性心臟病的關係,發育狀況不好。當初曹醫生主動連絡我們時,說這是很簡單的手術,費用只要一萬人民幣。結果去繳訂金那天,另一個醫生拿出手術同意書,上面寫了一大堆的可能風險,包括大量出血時,同意以醫院儲血補充等等,我印象最深刻的,其中有一項是可能造成聲音喑啞,我不太確定是否為講話沙啞含糊,特地當面問醫生,那醫院本來支支吾吾的,後來說因為開刀部份很接近喉嚨,一不小地如果動到那邊的神經,小孩子就會變成啞巴,沒辦法說話。
我當場心一沉,百般個不願意在上面簽字,但是那天去繳住院訂金之前,已經和老婆僵持很久了,最後確定要動手術才去的,所以我還是簽下手術同意書。
在簽字的時候,贊贊小寶貝的模樣,浮現在眼前,揮之不去。
本來以為過了住院這一關,不再有懸念。沒想到住院幾天,到了真正要動手術,有個麻醉師來找我們,要我們簽麻醉同意書。她說一定要我們簽,才會幫我們麻醉,也才能動手術。我一定看那麻醉同意書,上面密密麻麻,羅列不下二十項的可能併發佂和後遺症,跟幾天前的手術同意書,一模一樣,我都不想看那上面到底寫些什麼了。
那個麻醉師神情不是很好,感覺被逼著要做一件很不願意做的事。於是我問說這個麻醉沒什麼問題吧!麻醉師面有難色,表示嬰兒這麼小,還不到一歲,要做全身麻醉,實在非常危險。我當場靜默無語、停頓好一會,最後終於崩潰,拒絶在上面簽字。
我下定決心,立刻把贊贊抱回家,不麻醉、不開刀、也不住院了。
老婆接過那張麻醉同意書,簽下她的名字。
贊贊準備手術。
我想立刻把贊贊抱回家,不麻醉、不開刀手術、也不住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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