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紐約黑幫》電影心得:幫派史詩紀錄一座城市

《紐約黑幫(Gangs of New York)》由馬丁史柯西斯導演,李奧納多狄卡皮歐、丹尼爾戴路易斯、卡麥蓉狄亞主演,時空背景為美國南北戰爭,史詩格局描述黑幫鬥爭。

《紐約黑幫》電影心得:幫派史詩紀錄一座城市

史詩格局的黑幫決鬥開場

電影開場以熟練的近距離鏡頭,不斷切換角度拍攝一場黑幫兩派火拼。

每個匆匆一瞥的畫面,定格在某個戲份或多或少的角色臉上,他們在這場你死我活的決鬥中拋灑鮮血、甚至賭上性命。因為即使是很想慷慨赴義,但註定只能站在遠遠地方嘶吼助鬥的小男孩也能感受到:它將決定往後數十年的命運。

史詩格局的電影都需要一場震撼的序幕,因為一旦當時間空間開始延伸,沒有緊扣住主題很容易發散,而一個精心設計的開場白最適合擔此重任,它不僅在宏大寬廣的敍事結構中保持熾烈,某種程度上也是作為導演編排場景的主軸。所以《教父》開場的那場婚禮著重在唐科里昂黑社會老大的身影,《魔戒》開場是強調哈比人平凡歡樂的和平價值,而在電影《紐約黑幫》的開端,把一場可能在歷史上沒多大份量的街頭火拼,轉化成彷彿人人無法置身事外的關鍵現場。大導演馬丁史柯西斯更是以巧妙流暢的鏡頭語言,硬是將莊嚴肅穆強加於暴力血腥之上。

幽微的黑幫盤聚地洞窟中,父親以聖經文字為即將到開始的決鬥祈禱,傳承給兒子的匕首具體象徵了神父的宗教信念,於是在凜冽寒雪和噴濺鮮血的殘酷現實中,「殺父之仇,不共載天」理所當然成為《紐約黑幫》的基調。也因此接近三個小時的冗長電影,看到中段時很多觀眾可能和我一樣疑惑,甚至產生否定,李奧納多狄卡皮歐所飾演的主角顯然不是復仇之子,如果不是到了後段頗為牽強的突然反轉,他所做所為無異一個從歐洲坐船到紐約的無名小伙子。

電影情節舖陳與兩位男主角演技發揮

「這些年我如何活下去?恐懼。用駭人的手段撐住場面。誰偷我的東西,我就切掉他的手。誰出言冒犯我,我就割去他的舌頭。誰起身與我對抗,我就斬斷他的頭,高掛在竹竿上,舉得夠高,讓滿街的人都看見。這就是維持秩序之道:恐懼。」—屠夫比爾(丹尼爾戴路易斯 Daniel Day-Lewis飾演)

觀眾期待的復仇老戲碼沒有如期而至,如果有耐心看到最後,會發現這樣的安排不是缺陷,反而是這部電影值得多個奬項肯定的實力。

首先,在一連串與黑幫決鬥主題無直接關係的故事舖陳中,電影每個段落前後關聯扣緊情節,導演和電影開場同樣的精心設計,做足每一場戲。從阿姆斯特丹返回紐約,強尼認出其身份進而帶領主角融入當時的五角地(英語:Five Points, Manhattan),再到比爾和珍妮逐漸成為共同主角,彼此之間的關係纏繞在一起,故事以迂迴而始終沒偏離主題太遠的方式,緩慢朝電影一開始命定的復仇決鬥前進。

再者,實力派演員相互較勁,精湛演技讓觀賞電影本身成為享受。李奧納多狄卡皮歐是個天生魅力型的演員,他從影以來的經典代表作都是帶著叛逆氣息,煥發著一股桀傲不馴的情緒感染力,電影主角複雜的身世及遭遇剛好是為李奧納多狄卡皮歐量身打造。

丹尼爾戴路易斯是奧斯卡金像獎自1929年創立以來,唯一三度榮膺奧斯卡影帝的男星,其演技無庸置疑,特別是他電影作品不多,由此可見他深具實力並且愛惜羽毛,真有適合的作品才會參與演出,這次在《紐約黑幫》主演屠夫比爾,他看重的應該是角色亦正亦邪的人格特質,一方面殘忍冷酷的暴力令人不寒而慄,另一方面,純正美國血統的驕傲與堅毅又令人感到難以駁斥。電影中由他飾演的比爾當然不是好人,但也沒辦法簡單說他是壞人,客觀地說,他是在那個混亂時代、野蠻地區足以維持恐怖「法治」的強大力量。任何想要體驗三任最佳男主角影帝殊榮的觀眾,我會推薦觀賞他在電影中自述經歷及信念的那一場戲。

卡麥蓉狄亞從影以來一直是甜姐兒形象,她並非實力派演員,在電影裡是比爾「特殊關係的養女」,又是個性和能力上匹配主角的情人,剛好連結起正反對立的兩位男主角,是很稱職的女主角,外形亮眼,演技沒有瑕疵。與其從演技評論卡麥蓉狄亞,不如從電影故事中解析其代表的角色:珍妮。

紐約黑幫:南北戰爭時期的美國

她別無選擇被比爾收養,順勢而為以偷竊維生,電影裡大部份人想在時代中出頭,大概只有她骨子裡不屬於那個群體,只是她身處那個年代那個地方,自然以那種方式長大。從她每次偷竊得手都存下一分錢,還有她最後拿給男主角遠渡重洋的地圖船票,代表她一心想逃離那個時代的小小希望。

前面提到《紐約黑幫》沒有落入復仇王子的公式圈套,這是導演馬丁史柯西斯本身的企圖心和格局。電影最後的旁白明顯反映出,不管究竟有沒有成功,至少導演眼中它不是一部單純的黑幫電影,幫派鬥爭只是背景,電影鏡頭把目光放在紐約這座城市,特別是美國南北戰爭前那一段黑暗混亂的歷史,由此描繪各種關於個人與群體、個人與時代的互動性。

歷史是一面鏡子,映照當代人的模樣。

黑幫收不法所得的抽成作為保護費,官員收黑幫按時繳交的賄賂款,從實質效果而言,黑幫維持住了某種程度的秩序,跟政府發揮相同功能。黑幫私刑很殘忍血腥,官員為應付上級趕緊吊死四個人,沒有高尚到哪去。幫派首領在決鬥火併前不約而同向上帝禱告,為了祈求勝利的眷顧,也為了即將沾滿的血腥事先尋求救贖。官員們與社會底層或幫派份子打交道,不是為了瞭解民間疾苦,官員眼中看到心裡所想的是選票,也因此在徵兵令軍隊蠻橫血腥鎮壓之後,終於決定了官方才是最大「幫派」,於是官員一派輕鬆的結語註解:「今晚我們埋葬了不少選票」,這句話邏輯簡單、陳述無誤,殘留倖存的人民如果聽到了會非常刺耳,卻也只能默默領取官員發放的蠟燭,在回歸寧靜的黑夜中微微點亮。

從五角地到紐約港口,從南北戰爭到現代美國

電影仍然是以黑幫鬥爭作為主軸,導演巧妙適當地安排這些片段到場景中,欠缺這些片段,《紐約黑幫》就只是幫派類型電影,而多了這些,縱使只是一兩句脫口而出的台詞,卻大大加重了這部電影的時代厚度和歷史重量。當我們訝異於如今頂尖大城市紐約曾走過那樣的歲月,更詑異的是,人性在艱困現實中迂迴曲折後所表現出來的不堪,一百多年前如此,一百年後的現在沒好到哪,再給人類社會一百年,它應該還是這副模樣。

觀看至結尾,回到開場,才能領悟最初那場幫派決鬥,電影想呈現的不僅僅是復仇主旋律的設定,而是一張張被時代割劃出血痕的臉孔,那些人後來大多繼續在五角地(The Five Points)以不同方式倖存,帶著那場決鬥抺滅不掉的歷史傷疤。而主角阿姆斯特舟不是以復仇之子的姿態行走於舞台,反而讓這部電影跳脫出幫派類型的框架格局,因為像他這樣反反覆覆沒有立場的,比較貼近現實,符合人性,歷史現場的人性沒有基督山恩仇記那樣十幾年的等待,活在當下的動力很簡單,就是想辦法活下去。

馬丁史柯西斯畢竟是個成功的商業電影導演,在中間過程雖然成功將畫面拍到幫派之外,呈現當時的時代氛圍,故事必須有起承轉合,即使轉折略顯突兀,仍然回歸到主軸,電影最後的幫派決鬥完美呼應了電影的開場,只不過時代背景早已悄然改變,他們選擇傳統武器對決,無論誰勝誰敗,最終抵不過軍船大炮及軍隊機關槍掃射。五角地(The Five Points)黑幫再怎麼大,大不過紐約市,而紐約市再怎麼大,大不過美國南北戰爭。於是電影結束時,鏡頭在空間上從五角地拉遠到紐約港口,在時間上則由南北戰爭拉到現代,唯一留下來的,是神父曾埋葬於此的墓碑。

IMDb電影介紹:紐約黑幫 Gangs of New York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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